关于那时候的事情,静香已经有很多都想不起来了。
但是却记得某一天他垂着眼皮,额前的碎发沾了水,全神贯注的样子,牙齿咬住下嘴唇,眉眼蔚然而深秀,并且温柔,有一点忧郁王子的影子。
似乎杨清慕一直有这样一个坏习惯,坐姿习惯性偏右,明明人高马大,却总爱斜着坐,整个人都坐歪了,看着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还是有点让人心花怒放,是的,心花怒放,谁让静香爱死了这种痞里痞气的男生。
可是他忧郁起来,穿个白衬衣时,她又觉得杨清慕就是一个白面书生。
那是个下午,她呆呆地看了杨清慕很久,杨清慕察觉到她的注视后,抬起头,冲她笑了笑,角度刚刚好。他身后光线格外灿烂,眼睛却不太明亮,带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。
他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格外白,她愣了一下,朝杨清慕说道:“你有时候还是挺好看的。”
杨清慕翻了个白眼,问她:“你是不是看每个人都好看?前几天你还说娟丽好看。”
静香被质疑了一句,也和他杠上了:“那你就当我没说吧,你现在这样一说话就不好看了。”
杨清慕贱兮兮地凑过来:“就像你,不说话的时候我觉得你挺淑女的,可是一说话我就不这么想了。”
他这么一说,气得静香狠狠瞪他一眼:“我发现我就不该夸你,赶快做作业吧,下晚自习就要交了。”
她低下头,翻出数学作业,不肯理杨清慕了。
可是第一题她就不太会做,正打算好好研究一下,就听杨清慕说道:“第31页上的例题就是标准题型,你看看就会了,公式直接套入就搞定了。”
静香有些烦躁,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的好意:“你还是别操心我了,自己顾好自己吧。”
可杨清慕“切”了一声,很是得意的样子:“我可不想浪费这时间,我的龙族还没看完呢,这些作业到后面做就行了,半个小时的事情嘛,现在趁老师不来,不要乖乖地去做作业,太傻了……”
静香被他这些言论堵得说不出话,王雯却很神秘地凑过来:“你可别不信,他之前三年都是我们县上的数学比赛冠军,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认识他了,而且据说数学好的人,物理化学也好,所以我还真信他半小时能搞定。”
她抬头去看杨清慕,可这小子这时却一副很谦虚的样子:“都是小孩子过家家,不过我的数学的确是比其他人好了那么一点点。”
王雯翻了个白眼:“如果不是你运气好,我可能就能拿第一了,害我年年第二。”
天啊,静香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,旁边坐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,感觉就是在显摆,不过这缘分太奇妙,军训的时候和他们两站一处,上课了还坐一处,所以她只能接受这两人爆棚的自信。
想一开始分座位时,王雯就挨着静香站好了,她说这样被分在一起的概率高,没想到是真的高,老师没有任何迟疑就让她两坐一起了。
静香歪头看着坐在她左边的人问:“那你呢?打算多久做完啊?也是半个小时?”
她问这个问题是很认真的在问,虽然平时王雯做作业都比自己快,可她还真没注意过快多少,一直以为大家差不多来着,自己做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作业,人家半个小时就能完成,亏她还是以初中学校的尖子生身份进来。
今天听杨清慕这样说,不得不承认对她自己还是有刺激作用的。
王雯也翻出一本娱乐杂志来,漫不经心地算了算说:“大概是40分钟吧,我也先看会书,如果老师来了你叫我一声。”
杨清慕敲了敲静香的桌面并转了过去,还不忘记交代一下:“也记得叫我一声。”
静香踹了一脚他的凳子:“你不会叫你的同桌打掩护么,凭什么叫我啊。”
只是这两人都没搭话了,她只能愤愤然的继续做作业。但心里对杨清慕的惊讶留下了印象,这才想起来开学那天,报道处的老师很惊奇的问他,你就是杨清慕么?想来也就是这个原因,怪不得数学老师对他格外喜欢。
心里有些泄气,原以为来了这里可以大展身手,却发现处处都是高手,然后自己就突然泯然众人矣了。
对杨清慕可以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,也在开学第一天就有了交集,算是静香最早的一批朋友,这批朋友中,包括娟娟,包括王雯。
所以三个人很快成了一只队伍,人家说三个女人一条街,可是在她们这里,单单她和王雯,就热闹得像条街了,娟娟性格温和,很多时候都是笑笑,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,不像静香和王雯,热闹起来可以闹出很大动静。
静香是个没立场的姑娘,她不会说喜欢某一种性格的女生,只要长得好看,合她演员,她就都喜欢。所以从阿灿到王雯,再到娟娟,她们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天南地北的,可这样反而为她自己提供了满满的充实感。
那时候的静香,还有努力学习的心思,所以即使旁边这两人对学习不太上心她还是想要努力的学习,不过没坚持多久,就被现实打败了。
第一次月考,她在三个人当中是最差的,杨清慕数学满分,王雯117分,而自己只有可怜的90多分,虽然自己的语文比他们好,可是王雯的英语好,又一下子把成绩拉上去了。
所以最后王雯的分数最高,不过杨清慕好像是因为某件事导致某一科没去参加考试,跟老师说的是睡过头了,但是据周围的同学们说是因为去陪隔壁班一个女生打针去了。
成绩出来以后,他先后被化学老师和班主任谈话了,本以为他回来后会不开心,可事实是杨清慕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来的,而且看不出来一点傲恼。
静香跟他说:“如果你化学也考了的话肯定稳进年级前十,有没有一点后悔啊?”
他慢条斯理的拿出课本:“有什么好后悔的,一个名次而已。”
静香心里七上八下,她不得不承认,他确实够有魄力,对她而言她就不会这么洒脱,因为实力不够,所以需要努力,对于实力足够不需要努力的人自然不用担心那么多。
她悄悄地想,或许他心里有懊恼过,只是嘴上不肯承认,可认真看看他的样子,好像是真的不在乎。
黄昏前的时分,金黄色的阳光悄悄从他们身旁路过,静香忽然的心陷下了一块。
这时候教室门口热闹起来,有人在不怀好意的起哄着。
静香仰着头去看,就听门口有人叫杨清慕。
“杨清慕,有人找你!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杨清慕淡淡的回了一句,起身把刚才拿出来的课本和一些试卷一股脑地装到书包里。
“你干嘛啊?”静香惊讶地喊出了声。
他翻了个白眼,将书包往背上一跨:“你看不出来啊,我回家反省。”
“不至于吧!”静香又叫了一声。
“我也觉得不至于,可这些人啰嗦得狠。”
杨清慕想起那些老师就觉得头疼,他不过是送娟丽去打个针错过了考试,可是到这些老师眼里,就变成了他早恋,耽误考试,影响学习,非要让他请家长。
他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,娟丽也被叫过去了,那些老师左盘问,右盘问的,他一下子觉得很不耐烦。
“这些事情跟她一个女孩子没关系,你们要罚就罚我吧,让她回去。”
教导主任勃然大怒,但还是放走了林娟丽,因为对他们来说,需要严格看管的是杨清慕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初中拿了几个奖,就了不得了?才开学一个多月,你就开始早恋,这是公然挑衅校规!”
杨清慕看着面前块头比自己大得多的教导主任,声音无辜且无奈:“老师,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早恋了,身为同学,身为邻居,她发烧了,我带她去打针,这不是应该的吗?”
教导主任是一个粗暴的男人,大概40多岁的年纪,把学生间的一切男女互动看作是豺狼虎豹。
他气得不轻:“这些事是你该做的事吗?就算她发烧了需要打针,也应该告诉她妈妈!而不是你!”
杨清慕嘴角上扬,却是极其恶劣的态度:“老师,你了解过情况吗?不了解的话,请不要乱说话好吗?”
娟丽的妈妈很早就走了,在家庭情况这一栏,她向来都是写的父母离异。
少年的心思,对于这些特别敏感,容不得别人说上一句。
可教导主任在暴怒中又一次踩到了他的底线:“你给我把你家长叫来!你爸妈的号码是什么,我现在就通知他们来跟你谈话!”
所以杨清慕在办公室,当着所有老师的面,再一次顶撞了他:“不可能!”
“什么?反了你了!”教导主任脸色铁青,拿起手上的课本往杨清慕头上拍过去。
杨清慕直挺挺的站着,并没有闪躲,同时心里在想着,这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防守姿势来保护自己,顺带把教导主任摔出去。
可是他只是想想而已,虽然心里不甘但还是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打。
“李老师,你来和他说。”
教导主任气得胸口起伏不定,将教训杨清慕的任务丢给了他们的班主任。
李老师笑了笑:“那我把他带出去了,待会还要给学生们开班会。”
教导主任甩甩手,李老师就转身出去了,他步子迈得很小,将手背在身后。
杨清慕跟在他身后,倔强的抬着头,在这件事情上,他觉得他没有错。
原以为又是一顿训斥,可是李老师把他带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,办公室在二楼,他们班的教室在四楼,他跟着李老师,穿过长长的走廊,又跨过几次曲折的台阶,才到了教室门外。
李老师停了下来,他有个儿子,比现在教的这届学生小两岁,但也算是差不多大,这个年纪的男生,不适合棍棒教育。
“你今天就先回家吧,晚自习不用上了,回家好好休息,然后把化学试卷做一下,看看自己能考多少分。”
李老师的声音很轻很轻,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习惯,毕竟从小到大经历的老师都是把声音开到最大,生怕有哪个学生听不见。
只有李老师,怕吵醒睡觉的同学一样,声音总是很小,所以静香有一段时间很是奔溃。
杨清慕愣了一下,谈话就这样结束了?他有些不敢相信,可是李老师拍拍他的肩膀,笑着说道:“快回去吧,我就跟教导主任说让你回去反省了,明早来了之后记得把化学试卷交给你们化学老师看看。”
这才有了他收东西回家的这一幕,静香有些怀疑:“我怎么感觉你逗我呢,回家反省了你还这么淡定。”
要是老师让她回家反省,她肯定得丧着脸,初中的时候碰过一次回家反省,那次是因为她偷偷在班上带头喝酒,气得吴老师打了她,那次是很严重的违反了校规,才被送回家反省的。
可杨清慕,错过一门考试就要回家反省,这三中的校规也太严了吧?
杨清慕有些好笑,很大气地回了她一句:“所以证明我们男生和你们女孩子是不一样的!笨蛋!”
静香快气晕过去了,好意担心他,他还嫌弃自己。
王雯却好羡慕的眼神看着杨清慕的背影:“唉,我也想回家反省。”
静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:“你是不是烧糊涂了。”
王雯淡淡的拿开了静香的手:“回去多好啊,可以尽情的玩了,可惜你不懂。”
她配上一个惋惜的眼神看着静香,搞得静香莫名有些心虚,难道回家反省不该是很不安吗?怎么还尽情地玩了?
果然,不同的人看事情是不一样的,静香觉得自己越来越长见识了。
“哎,你说杨清慕到底犯了什么错啊?至于让他回家反省?”
静香偏着头问王雯,觉得她应该会知道情况。
王雯翻着手里的杂志,漫不经心的回答静香:“听说是早恋被发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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