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潋做了个漫长的梦。
梦里,她陷入了沼泽,身体被一点一点的吞噬,她拼命挣扎,却怎么也爬不上来。
沼泽渐渐淹没她的口鼻,她无法呼吸,五脏六腑快要炸了,她很痛苦。
顾修炀在一旁向她伸出手,她拼命去抓他的手,却怎么也抓不住。
“吸——”
她脖颈一哽,吸了一口气,猛地惊醒过来,入眼是一片白,消毒水的味道渐渐浸入鼻息。
是医院。
已经是两天后了。
她一转头,就看到扒在床上的男人,浓密的黑发,他的手,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。
是顾修炀。
他的身上,还穿着前天晚上那件黑色的西服。
她动了动手,试图把手抽出来,可他握得太紧,抽不出来。
她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抬起,向他的头去,指尖触到他发丝的瞬间,突然怔住。
半晌,她的手指慢慢勾起,吃力地将手收了回来,一脸复杂。
觉察到一丝动,顾修炀一下子醒过来,抬头,一脸惊喜。
“潋敛,你醒了!”眼中闪烁着泪光。
“嗯。”她点点头,虚弱,平静。
他脸上的惊喜散去,恢复了沉着。
默了片刻,他开口:“对不起,是我失控了,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。”
他轻轻闭了下眼。
她能感受到他的自责,还有隐隐的悲伤。
她转过头,看着天花板:“没事。”
她平静淡漠,可更多的,是不在乎。
他看得出来。
他心口慢慢涌起一阵疼痛,像被钝刀凌迟。
他宁可她骂自己,打自己,至少那样,还表明,她是在乎的。
“沈潋——”
“嗯?”她偏头看着他。
苍白的五官神情淡淡的,却有几丝温顺。
他喉咙滚了滚,喉咙里堵的万般言语,突然不想说出来。
“怎么了?”她双手撑着身体,挣扎起身。
“别动!”他一下子站起来,按住了她:“小心孩子!”
她只觉当头一个惊雷,抬眸,诧异地看着他。
“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很严重,要卧床休息,否则会流产。”
她还是直直地看着他,不敢相信,不愿相信。
她一直在吃避孕药的,每次都及时吃,两年来,她因为服用过量的避孕药,身体已经出现严重反应。
每次吃完,肚子都会疼,都会呕吐。
可她还是坚持吃。
她是不可能怀孕的。
“你怀孕了,50天了。”
她吃力地闭上眼睛,不想让他看到眼中的绝望,双手暗暗抓紧了床单。
为什么?
这时候为什么要来一个孩子?
连命运也不肯放过她,要如此折磨她吗?
身体一紧,她被顾修炀紧紧抱在了怀里:“潋潋,我们有孩子了!有孩子了……”
他泪水盈眶,高兴得像个孩子,激动得像个傻子。
虽然他们已经结婚两年了,从表面上来看,沈潋是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妻子。
可他总觉得她是那么的缥缈,他抓不住她。
但现在不一样了。
女人会为了孩子做任何事情。
就如他的母亲。
他们有了孩子,她就会为了孩子,做好顾太太,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。
沈潋任由他抱着,良久,慢慢消化了这个信息。
他松开她,看着她的神情:“潋潋,你不高兴吗?”
“怎么会?”
她用力扯着嘴角,血色尽失的脸僵硬得不受控制,想笑,却比哭看起来还惨燃。
他心口又是一阵钝痛。
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,他们之间,终于有了羁绊。
“你安心养胎就好,其他的交给我。”
“你想吃什么,我去给你做。”
“啊?”她错愕地看着他。
顾家最出色的儿子,顾修炀,一个从小浸~淫商场,征伐在权势之巅的人物,只怕这辈子都还没进过厨房,现在竟然要去给自己做饭。
“想吃什么?”他修长的手落在她的腹部:“咱们宝宝想吃什么?”
思绪被拉回,腹部猛地一缩,就是一阵疼。
那里有一个小生命,除了疼,她还没有其他的感觉。
他却对着一个受精卵傻乐着,激动着,是个慈父。
她甚至看得出来,他将来会是个不错的父亲。
“就……就喝点粥吧。”她实在没什么胃口,又盛情难却。
“好!我这就去做!”
过了大半天,顾修炀重新来到病房,拎着一个手提袋。
沈潋看到他,不由一怔。
他穿着黑色的衬衫,衣衫有些凌乱,还有污渍,灰头土脸,连发丝也是乱的。
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,像是去打了一场很艰难的仗。
“粥……”
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保温盒,递给她。
“嗯。”她接过。
“我来!”生怕她一动就伤到身体,影响肚子里的孩子,他又一把拿了回去。
他在床头坐下,亲自喂她。
她顿了下,才轻轻张口,清粥入口,白色的瓷勺轻轻撞到了她的牙齿,他的手,是抖的。
她眼睫轻抬,看到了他的手背,青筋微突。
这个男人,每天都在商场上厮杀,生死存亡,也不见他皱了下眉头,现在对着她,怀孕的她,手却抖了。
“味道还不错。”吃了几口,她饶有兴致地说道。
他脸一红:“这不是我做的,是温姨做的……我做的……烧坏了。”
她怔了下,突地“呵”笑出声来。
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难堪,有点可爱,好笑。
他怔看着她脸上的笑容,她本来就长得极美,这一笑,摄魂夺魄。
呆了片刻,他的脸上也露出了轻松安心的笑容。
“袋子里面是什么?”沈潋转头,无意中看到手提袋里还有东西。
“是……”
她倾身抬手去勾。
“别动,伤着……孩子!”
他忙起身,给她拿过来,轻轻放给她。
她好奇地打开,是一个同样的保温盒,拿了出来,里面也是粥,只是这颜色……
这是什么黑暗料理。
“我……我做的……”他的脸又红了红。
她看了看他,好奇地打开,尝了一口,倏然干呕,差点吐出来。
“看吧,很难吃的。”他急忙去抢。
她手一抬,轻轻避开:“还行吧,我再吃点。”
他怔在原地,呆呆地看着她。
她小口小口地吃着,吃得极慢,看起来像在认真品尝,其实是难以下咽。
很盐,又有甜味,她还吃出了酱油,醋,其他几味复杂的佐料,还有焦味,发苦……
真的很难吃。
她用力平扯着自己纤细的柳叶眉,不让眉头皱起来。
但却有点想笑。
原来,他顾修炀也有不会的东西。
看着她这样吃的,顾修炀坐到床上,几乎挨着她:“我煮了十几次,才煮成这样子……”
他有点脸红,自卑,也很高兴,自豪。
他为她煮了粥,她吃了。
有护士进来检查探望,看到他们,一脸艳羡,多恩爱的一对夫妻啊。
住院的第四天,夜。
“吱呀。”
病房的门被推开,沈潋醒过来,就看到一个漆黑高大的身影,门口的照明灯昏暗,她看不清楚,却感觉得到,那是顾修炀。
“对不起,今天有急事,我来晚了。”他温柔的声音里透着沉沉的疲惫。
“哒。”她开了灯,揉了揉眼睛,睡眼惺忪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来了?”
她看了下钟表,是夜间凌晨两点。
“我给你做粥了,还要吃点吗?”他知道,她夜间是不吃东西的。
她沉吟了片刻,点点头。
她胃口一直都不怎么好,只吃了小半碗,就没吃了。
但这次的粥,和他第一次带来的,完全不一样了,水平已经赶上五星级餐厅的了。
只要他愿意,这世上,还没有难得到他的事。
吃了点粥,她就躺下睡了。
顾修炀没有离开,侧躺着挤在她身边,他想抱着她的腰,但伤害到孩子,手落在她的腰下处。
他太累了,很快就睡着了。
黑暗里,沈潋睁开眼睛,眼中一片清明,没有一丝睡意。
她听着男人匀长的呼吸,眼中的复杂涌了上来。
完本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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