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的秦妈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。母亲瞧她面容亲切，待人谦和，才在病重之际将年幼的自己交付与她照顾。这是多大的信任，才会让母亲如此另眼相看。
却不想，她根本就是孟氏的帮凶。
如若不是自己年幼之时不识人心险恶，不肯听母亲的话专心学习医术药理，怎会看不透秦妈日日给自己送服的不是治病救人的药，而是谋人性命的毒呢！
现下想来，素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坠湖而亡。
沈梦言拼命忍住自己不去看她，她怕，她怕自己再看一眼那副蛇蝎面孔，恨不能将那碗带毒的汤药通数灌进她的嘴里。
突然，一阵疾风冲破纱帘，卷着沙石，直面而来。
“姑娘，小心吹风！”素竹赶忙侧身，用纤弱的身体将她隔开。
素竹虽是她的丫鬟，可从小拌着她一起长大，比起沈家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，不知道要亲厚多少。为了自己，她都可以豁出命去。
想到这里，沈梦言鼻尖一酸，靠在素竹身上，眼眸温温热热，一串眼泪滑落下来。
见沈梦言流泪哭泣这般，秦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，心里估摸着这个丫头不过是风寒多少又受了些惊吓，精神不济罢了。不过是个无所依靠的丫头片子，离开了临安府英国公林家就什么都不是了，还不是任由旁人拿捏的主儿。
于是，上前劝慰道，“姑娘别怕，喝了药身体就好了。眼看还有不到一刻功夫，咱们就要进京機城了，到时候回到咱们沈家，一切都好了。”
“姑娘，你病了一路，都没仔细瞧瞧。你看，这马车可都是大娘子给您准备的呢！可见大娘子多么重视咱们五姑娘。”
“是啊！这车帷，还有这四周的彩色琉璃珠子，真是漂亮。”素竹到底是个小姑娘，被秦妈这么一叉，立马雀跃起来。
沈梦言没有多看一眼。
因为她早已知道，这不过是新晋大娘子孟氏用来震慑她的东西罢了。
而这，不过是刚开始。
眼前的一切，缓缓契合进记忆。
乾元四十二年深秋，老英国公去世。半年之后，开春，沈梦言被父亲接回京畿城沈家。
那时，她还以为是父亲想念她，想给她一个依靠。却不想，小娘孟氏生下两子，于沈家有莫大的功劳，已然被扶正，成了沈家的当家主母。
而庶妹沈梦曦自然而然也一跃而成沈家嫡女。
自己这个正经嫡女的身份到是变得尴尬无比。
一开始，孟氏淑雅端庄，亲切体贴，从未让沈梦言有过隔阂的感觉，相反，初到沈家的那几年，沈梦言都对她们都感激异常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一切都是那么可笑。父亲接她回来，孟氏之所以表面上待她那么好，不过是想拿她作伐罢了。
孟氏的野心哪里是做主母那么简单，她要做的是新帝的亲岳母，请封一品诰命。只是皇帝的儿子那么多，能顺利登基的只有一个。为保万全，她只能拿傻傻的沈梦言去投石问路。待扫清了障碍，再用手段将亲生女儿献上不迟。
一切都计算的太好，只怕母亲的病故，与她们也脱不了干系。
眼眸略过，秦妈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纵然是一闪而过，却全数落入沈梦言眼底。
突然，马车一晃，似乎停了下来。
素竹掀开帘子瞧了瞧，回眸笑道，“姑娘，您瞧，苏嬷嬷亲自来门口迎您了。奴婢还记得，当初嬷嬷可喜欢抱着姑娘在老太太院子里荡秋千呢！”
果然，与前世发生的一切一模一样。
“等等。”沈梦言嘴角忽而噙着一丝笑意，看向秦妈，“药还没喝呢！我得留神些，别把病气过给祖母了。”
秦妈见她粲然一笑，与平日的五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同，还是那般柔柔弱弱，不谙世事，于是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。
立马端着汤药递上。
大娘子孟氏早已暗中吩咐过，一定要在这死丫头见到老太太之前，把汤药喝下去。
秦妈全然不顾烫红的手指，故作一脸慈笑，“让老奴伺候姑娘服药吧！”
沈梦言接过汤药，挑眉似忽然想起了什么，笑问：“素竹，我准备给祖母祝寿的那只翠鸟可是带来了？”
“带来了，带来了！就放在后面的那马车上，秦妈一直好生照料着呢！”
“那就再麻烦秦妈帮我取下来吧！仔细些，交给旁人我不放心。”说罢，抬起碗放到嘴边，假装喝了一口。
见沈梦言喝了汤药，秦妈终于松了一口气，不禁喜上眉梢，转身下了马车。
心里却默念道：小贱人，药都喝了，我看你除了听话，还能有什么翻天本事。
沈梦言心里清楚，接下来，秦妈会让她当着众人的面给老太太难堪，老太太从此一病不起。
老太太出生名门，一向不喜欢小娘孟氏，对于她能扶正更是不悦。此番她们一石二鸟，既疏远了沈梦言唯一的靠山，又让老太太病体沉疴，无暇顾及家事。
好戏就要开场了，只不过，这次是由她沈梦言先下手为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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