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需要我道歉吗？”陈沐西淡声问。

旁边的佣人惶恐地看了她一眼。陈沐西视若无睹，走到餐桌旁，拉开椅子，坐下。

韩霁就在她对面，一身米白色休闲服，一字型领口有点松，恰好露出两截平直的锁骨。这男人是天生的衣架子，脱衣有肉，穿衣显瘦。

再配上这张时而温熙俊逸时而霸道沉郁的妖孽脸，难怪林桃一提到他就忍不住眉飞色舞。

是了，妖孽。

“在想什么？”韩霁的目光落在她素净的脸庞上，她来的急，只匆匆用水冲了下，连水乳都没来得及上。

但比上妆时更动人。

陈沐西摇头，迎上他的目光，“如果我说我在与狼共食，你会介意吗？”

韩霁挑眉，“狼？——你的汉语水平不太好，比喻不恰当。”

陈沐西见他丝毫不动怒，也懒得再做口舌之争。

低头专心喝粥，佣人依旧替她准备了合胃口的水果粥和各类包点。

韩霁面前只有一叠用白色描金瓷盘装着的布丁，这次不是白色，而是蜜黄色，上面还点缀了几颗樱桃。

他用银勺舀下一匙，优雅地送进口中。

毋庸置疑，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，无一不显示了上流社会的矜贵与礼貌。

很多个瞬间，陈沐西几乎要将他和童话里的王子划上等号。

可惜，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打破她的设想。

陈沐西喝完粥，用餐巾压了压唇角，“韩先生，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，我先走了。”

韩霁放下银勺，“你有事？”

陈沐西淡声解释，“我要上班。”

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有金山银山等着去继承，普通人要想在社会上生存，就必须要日复一日地坚持、打拼，没人管你昨晚谁没睡好、有没有和人闹情绪。

但是，韩霁显然不懂，或者装作不懂。

“需要我帮你解决？”

他拿起桌上的手机，给弗兰克打电话，“把林泉海城分公司老总的电话发过来——”

“不用了，韩先生。”陈沐西出声制止。

韩霁挂了电话，看着她，勾唇，“现在没事了？”

陈沐西轻吸气，摇头。

韩霁浅笑，“穿衣服，出门。”

他说的是“出门”，而不是“上楼”。这意味着他叫她来，不是做那种事。

陈沐西机械地跟着他下车库，没用司机，因此她很识趣地上了副驾驶座。

黑色迈巴赫油门失控一般驶出小区，陈沐西后背紧贴椅背，看着车窗外虚晃得像幻影一般急速往后倒退的街景，始终一言不发。

韩霁笑问，“不问问去哪儿？”

陈沐西声音很淡，“你总不能把我卖了。”

确实不能。

韩霁没说话，车开得更快。

当视线里出现一片破败的平房时，陈沐西才觉得不对劲。转过头正要说什么，男人忽然转动方向盘，加速且急刹，轮胎在到处是坑的土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刺耳声。

黑色迈巴赫堪堪停在一间破旧的旅馆前。

陈沐西耳边嗡嗡作响，脑袋还有些眩晕。

韩霁拔了车钥匙，偏头看过来，“这就不行了？”

陈沐西抿唇，开门下去。

四周很安静，所以屋里隐约传来的惨叫和呻吟更加清晰。

陈沐西见过金牙脸上的伤，猜到韩霁必然不会放过光头一伙，也知道他下手不会太轻。可等推开房门，看见那个被绑在床上的男人时，她才真正明白韩霁不是王子，那是人间幻想。

他是恶魔，来自地狱深渊。

光头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人形，全身被鞭打过，有些已经皮开肉绽，脸上臃肿不堪，被血污覆盖，眯缝着眼，艰难地抬头看向陈沐西。

弗兰克站在旁边，戴着已经被血污弄脏的白手套，手里拿着一截皮鞭。

他说：“陈小姐，这位水哥多次诱哄您母亲参与赌博，在与您母亲的交往中，还曾使用过药物致使您母亲——”

“别说了。”

陈沐西转身出去。

弗兰克有些摸不着头脑，这是不满意？再来几下？

他目光转向床上的男人，奄奄一息的光头浑身一颤。

旅店门口，韩霁背靠车门，低头把玩手里的鼻烟壶。

听见脚步声，他抬眼看过来，“满意吗？”

冬日的阳光苍白而炽烈，陈沐西觉得有些刺眼。

一出太阳，雪就开始化，比之前更冷了。

陈沐西的声音和气温一样冷，“我很感谢你做的这些。但是他犯了错，会有法律制裁。你不能——”滥用私刑。

“那就是不满意。”

韩霁看向陈沐西身后，弗兰克刚摘了手套走出来，接收到目光，转身进去。

陈沐西转身叫住他，“弗兰克，别去！”

弗兰克的老板只有一个，他只听命于一人。

陈沐西认命地看向车边那个看起来事不关己却手握一切的男人，“满意！我满意了，韩先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