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这番对话，刘彻先是讶然而后看了卫青一眼。

“去病这小子这么早就来了？”

“臣也不知。”

卫青干笑两声，他现在已经确定高阳此人对陛下的重要性了。

若是去病能够从高阳口中套出更多的有用信息，对皇帝对大汉来说都是一件好事！

“嗯，让狱卒去传旨吧。”喝了口肉汤，刘彻挥手下令。

牢房里。

高阳正在闷头吃着牢饭，那是一碗由粟米和葵菜煮的稀粥，看起来就清汤寡水的，这玩意儿从卖相上看实在让人难以恭维，吃进嘴里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
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，能吃得上饭饿不死就算好的了。

而在他面前，霍去病已然从隔壁的牢房搬到了他这里，此时正坐在麦秆上紧盯着他看。

“这牢饭...要不我让人从外面带点好的给你？”

霍去病忽然开口，眼神很是诚恳。

高阳连连摆手：“无功不受禄，我就是一个胆大包天刺杀皇帝的普通良家子罢了。”

“您可是列侯家的公子，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。”说完将碗里的粟米葵菜粥一饮而尽，抹了把嘴躺在麦秆堆上龇牙。

看见高阳这样坚持，霍去病也只好应下。

他正要开口时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
“高阳！”

“干嘛？没事别打扰我睡觉！”

“不知道老子是刺杀皇帝的狠人吗？”

起床气加持下的高阳直接嘴炮攻击，结果狱卒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清醒了。

“罪犯高阳，渭城高氏子也，今犯行刺上驾之罪，着以一月时间交代罪行。”

“一月之后，即刻处斩！”

什么？！

“怎么一个月后就要处死了？不是秋后处斩吗？”霍去病满脸的震惊。

哈哈哈！才一个月就要死？这么快？

我还以为要秋后处斩呢，我他么运气真好啊！

这下稳了，一个月后老子就要回去开豪车住大豪斯了！

高阳直接噌的一下从麦秆堆上跳起来，满脸兴奋的在牢房里手舞足蹈。

霍去病在一旁看的都懵了，一个月后就要处死？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？

这人，该不会有什么大病吧？不对！传说高人向来都是特立独行的，举止行为与常人不同。

“你难道不怕死吗？”

“实话说吧，恐怕许多公卿家的先生，论才学能力见识都不如你！”

“像你这样的大才，吾实不忍君死耳！”

霍去病一脸痛惜的表示，他是真的认为高阳比那些五经博士厉害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，而且连朝堂上只有九卿们才能讨论的国家政策，他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。

甚至，比那些公卿们看的更远！

高阳还沉浸在一个月后就能回去的喜悦当中，听到这话直接大笑起来。

“你懂什么！我一个月后就死了，懂吗？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！”

“而且还是处斩，不是什么缢死、毒死，没有太大的痛苦，简直不要太爽好不好？”

“没想到狗皇帝人还不错嘛，效率这么高，还给我判了个处斩，啧啧！”

暗室里仔细偷听的刘彻脸色黑了下来，这小子是不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？

这种时候竟然还在为死的方式是处斩而不是缢死毒死感到高兴？

并且开口又是一句狗皇帝！

接着他就看向张骞，张骞也有些惊讶。

他本以为自己算是见多识广了，但高阳这号人，他还真没见过！

见状刘彻转过头来继续偷听，心里那叫一个憋屈。

什么时候朕堂堂大汉天子，要受这种鸟气？

尔母婢的，真想成全了这小子！

刘彻咬着牙强压住这股念头，忍，必须忍！

不给朕把解决问题的方法说出来，想一个月就死，还想处斩？想得美！

张骞在一旁瞥见了刘彻的脸色，心头一紧，天底下哪有人敢动辄说什么狗皇帝的？

这个高阳如此放肆，陛下竟然还能忍着不杀，可见昨日陛下所说的言论出自此人并非虚言！

这么一想张骞忍不住激动起来，因为就算是他花费了十几年时间，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限于西域诸国及其周边。

而且还只是冰山一角！

如果能从高阳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，那大汉将不用再花费时间派人穿过匈奴去西域搜索情报了。

这就大大节省了时间成本！

牢房内。

“为，为何要这般将自己的性命视若草芥？”

霍去病望着高阳，实在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。

霍去病满脸真诚道：“昨天跟你一番谈话，我受益匪浅，回去思考了一夜，感觉你是大汉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。”

“虽然你对生命的态度让我无法理解，但我尊重你。”

“请为我解惑！”

深吸一口气，霍去病行了一礼，郑重的说道。

高阳愣了一下，搞这么正式干嘛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拜我为师呢。

“呃，没必要这么拘束。”

“你想问什么？”

霍去病抬头：“破解大汉伐匈奴而财竭，财竭而劳民之法！”

嗯，一看就是热血青年，出身豪门还这么爱大汉，很有精神！

高阳想到一个月后就能回去，心情大好，于是开口。

“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，就在西边！”高阳直接开口。

“为何是西？西边到底有什么？东、南、北方与西方的区别在何处？”霍去病一脸不解。

“哎哎哎等一下，你这三个问题其实都是一个问题，没必要这么急。”

高阳挠了挠头，抓虱子的同时给霍去病讲解道：“原因很简单，打西边能回本，不会像无底洞一样入不敷出。”

“可是我听张大夫说西边是茫茫沙海，根本无法耕种。”

霍去病很精准的指出了高阳话里面的“漏洞”。

“张大夫是谁？”

“太中大夫张骞！”

嚯！原来是这位啊，我说呢！

高阳点了点头：“张大夫说得对，西边确实是茫茫沙海，沙漠自然是种不了地的。”

“那你说打西边能回本？你骗我？”

霍去病眼神一下变得犀利起来，身板挺直，一股锋锐之气自周身弥漫“那你说打西边能回本？你骗我？”

高阳翻了个白眼，这小屁孩，我骗你干嘛？

“你这小子出身列侯之家，难道没读过书吗？”

“不知道秦相吕不韦的故事？”

“那些战国时期的大商人也没种地，为什么能够有那么多钱粮？”

高阳一番话，令霍去病眸子一变。

他虽然不喜欢读书，但还是看了不少，更何况高阳说的十分直接。

霍去病直视着高阳，脱口而出道：“你是说，货殖？”

高阳颔首，孺子可教也！

“西方之地诸国不知凡几，他们需要我们的丝绸、瓷器，我们也需要他们的战马、水晶、黄金。”

“别看中间路途遥远，可一旦建立起贸易路线，所获得的收益足以养活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！”

“最关键的是，西域诸国现在臣服于匈奴，如果西域诸国转而臣服大汉，则敌人实力减弱而大汉实力增强。”

“此消彼长之下，你说会发生什么呢？”